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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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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1 章

八月的京市悶熱的像個大火爐, 悶熱的暑氣和炸耳的蟬鳴不斷的給人加壓,妄圖讓人煩躁的炸開。

謝明禮把書桌上的雜物一把撫開,拿起墻上的地圖鋪開在桌面上, 指著地圖西北方的一處邊境線:

“阿臨這次的任務是從這裏的邊境押運一批設備, 並非高難度的任務。”

“設備?有沒有說是什麽?我記得茵茵說過, 這次任務阿臨跟陳平一起去的吧,一個新兵能有什麽重要任務, 再說押運設備, 幾個人能有什麽用。”

謝明禮亦是苦思冥想:

“老徐說是機密, 不能說, 但現在阿臨既然失蹤, 途中絕對出了什麽大變故,是什麽原因。”

林芳華思索片刻, 忽然道:

“你再問問,同一時間執行這種任務的小隊有多少?”

謝明禮眼中浮現明悟:

“你懷疑這是掩護任務?對了, 是老徐的作風,想當年……”

“什麽想當年,你快打電話問啊!”林芳華氣的拍他。

謝明禮咳嗽幾聲,訕笑的又去打了幾個電話,半小時後,神色凝重的走到書桌前:

“跟你猜的一樣,的確是掩護任務,多個小隊都失聯, 但是,具體掩護什麽老徐不能透露。”

“西北、西北……”思索間, 林芳華的神色猛然一動:“西北!啟文!歸國科學家!”

謝明禮猛地起身,一拍桌:

“原來如此, 是接人,那麽阿臨的掩護任務就有跡可循了,我再打電話,派人去西北。”

林芳華一把拉住謝明禮的手:

“不行,你打電話問可以,派人不行,太過興師動眾,如今那麽多雙眼睛盯著我們,不能被抓到把柄。”

“你放心,我是讓人去西北找啟文,讓啟文安排人去尋人,如果阿臨是因為掩護任務失蹤,很可能要接的人正跟他一起,他們要躲開危險,阿臨一定會繞道,去找啟文!”

謝明禮說著,在地圖上一陣比劃,對林芳華分析。

“但是,這種任務一般到邊境就很少有失誤,阿臨這個任務有些蹊蹺,搞不好有人洩密了,我有不好的預感,要盡快聯系啟文!”

說完,謝明禮把地圖一合:

“我出去一趟!芳華,你去找人弄點急救藥,我讓人隨身帶著。”

“行!”

兩人一陣商量後,各自在悶熱的午後出了門。

風漸起。

熱風吹的人暈眩,原本晴空萬裏的天空,不知什麽時候吹過來一片雲,天氣在轉瞬間陰雲密布,一場暴風雨正在京市的上空集聚。

傍晚,雷聲轟鳴,滂沱大雨如期而至。

謝明禮與林芳華一前一後的回了家,交換信息後,都松了一口氣。

現在,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做了安排,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。

林芳華先回來,已經把濕衣服換下,她給謝明禮拿來一套幹衣服:

“你去換衣服,我給你煮碗面。”

謝明禮剛接了衣服,路過客廳的時候,座機電話突兀的響起來。

他準備順手去接的時候,林芳華卻一把奪過接起來,並示意他不要講話:

“餵,茵茵啊。”

……

“嗯,嗯,問啦,沒什麽問題,阿臨這個任務時間長了點,這都是正常的,你不要擔心,註意身體,孩子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吧,到時候啊臨準能回來。”

……

“要不要我們請個人去照顧你?哦哦,請了人啊,好的,錢夠嗎,行,你決定就行。”

等掛了電話,林芳華用手背揩去額角的汗水,告誡謝明禮:

“明禮,這事情不能給茵茵知道,她現在懷著孩子,情緒一激動就壞了。”

“我知道,要是阿臨真的出了什麽事,那茵茵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脈了……”

兩位老人對視一眼,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擔憂。

家屬區,後勤部。

一通電話,安撫了陸茵茵的擔憂,也讓她焦慮的情緒得到放松。

“茆主任,謝謝啊。”

這通電話,是借後勤部的座機打的,雖然之前因為馬家的事跟茆主任有些齟齬,但後續相處中,關系緩和不少。

“沒事,為人民服務。”茆主任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。

陸茵茵笑笑,領著海儷姐妹出了後勤部。

傍晚,天邊的晚霞像是一副油墨重彩的油畫,美的心曠神怡。

三人漫步在回家路上,一路碰見三三兩兩出來散步的軍屬。

陸茵茵熟稔的跟著軍屬們打招呼,海儷乖巧的跟在她身邊,時常得到誇讚。

沒一會,一群孩子們風一樣的穿過人群,笑鬧聲緊隨其後穿梭在街頭巷尾,被姐姐牽著的海莎有些羨慕的看向那群孩子。

海儷安撫的摸摸她的頭,陸茵茵見了,問她:

“莎莎不跟她們一起玩嗎?”

“莎莎膽子小。”海儷解釋一句,並未放開牽著海莎的手,陸茵茵看見了,招呼孩子群中的小花。

“小花,你過來。”

沒一會,抽條的小花風一樣的竄過來:“茵茵阿姨,什麽事?”

“這是茵茵阿姨老家的小妹妹,下半年要在這邊上學,你帶她跟你們同學一起玩唄。”

“好呀!”小花答應一聲,牽起海莎的手帶著她小跑起來。

陸茵茵瞄一眼望著兩人背影的海儷:“你想不想去?”

海儷板著一張嚴肅臉:“那是小孩子玩的,我還有工作。”

說完,亦步亦趨的跟在陸茵茵身邊。

還是個孩子呢!

陸茵茵被她一板一眼的樣子逗笑了,領著她繼續悠哉散步。

“後天文工團去濱市參加選拔賽,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看看?”

“莎莎也去嗎?”

“莎莎不去,讓她暫住在桂芬姐家,我這次難得去省會比賽,想帶你去看看,長長見識,此外我現在肚子大了,出門怕沒幫手。”

她把海儷從老家叫過來,是因為京市有個定時炸彈,希望她能成長起來,幫她去京市調查李玉玲的動向,自然要先培訓一下。

這次去省會出差,正好可以鍛煉她的應變能力。

海儷聽完點點頭:

“好,那我回去就收拾,有什麽要註意的嗎?”

“就是去比賽,帶什麽東西你安排,我正好帶你熟悉一下我的工作,你總不能一輩子給我幫忙,等我把孩子生了,你要是願意跟在我後面學,我就帶你,要是想繼續學業,我也讚成。”

海儷有些忐忑,眼神中有明悟更有糾結,陸茵茵看出她的遲疑,安慰道:

“我之前說過想讓你幫個忙,這次你跟我出去,我也想看看你能不能做這件事。”

“是什麽事?”兩人此前就有過一次合作,海儷倒是沒有其他想法,僅是疑惑。

“等這次比賽回來我跟你說,你放心,不是違法亂紀的事,海儷,這次出去,我有幾個要求,膽大心細,多聽少說。”

聞言,跟在陸茵茵身側的海儷偏頭看了她一眼,若有所悟。

很快,出發的日子到了。

排隊上車的隊伍有些長,陸茵茵遂指著各個隊伍跟海儷科普。

這次由濱海市牽頭舉辦的國慶文藝匯演,有小道消息說Z|Y|領|導也會過來視察觀看,因此各級都很重視。

除了紅河文工團,另有軍區其他三個建設兵團的下屬文工團,共計八個節目晉級。

軍區為此特地準備了十輛軍卡,將一行幾百人送至濱市。

這麽多人,招待所肯定住不下,市政|府征集了幾個大廠招待所與空置的家屬樓,用以安置文工團。

陸茵茵一行,就被安排進了濱市汽車制造廠的招待所。

二團基本都是年輕人,第一次來大城市哪有不稀奇的,陸茵茵安頓好,囑咐躍躍欲試的團員們結伴出行,就沒再管了。

盡管她跟石香雲對此次選拔賽都很重視,但是一團已經有兩個節目參加選拔且反響不錯,她們也只當這次比賽是積攢經驗,以平常心對待。

於是年輕的團員們,上午結伴去旅游,下午結伴去逛街,瀟灑的讓人羨慕。

相比二團,一團團員就緊張了。

可能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賽事,團員們狀況頻出,有拉肚子的,有中暑的,有感冒的,還有緊張的一唱就走調的,弄得石蓮與賀慶焦頭爛額。

為此,石蓮賀慶想盡辦法讓團員們恢覆狀態,好在他們的比賽在三天後,還有調節時間。

為避免二團團員影響一團的狀態,賀慶又托關系找招待所的郭主任,想換點僻靜的房間。

但是另一棟招待所住的都是領導,怕吵到領導,郭主任提議把陸茵茵她們安排進另外的一棟住宿樓。

她們人少,也不會一天到晚為了找回狀態咿咿呀呀的唱戲。

這棟樓的房間比較少,但都是高檔裝潢,明顯是接待國賓的水平。

雖然只勻給他們三間客房,但居然都是套間。

連陸茵茵也在見到這些房間的布置後咋舌,這個年代居然也有這樣高檔的房間。

有年輕團員好奇,拉著招待所的服務員就問:

“你們這招待所多少錢一天啊?”

俏麗的小服務員,先是看了一眼人群最後,美貌碾壓她的陸茵茵,才撇撇嘴,懶洋洋的說:

“我們這棟是迎賓樓,可是只招待貴賓的,貴賓要什麽錢,一般人花錢也住不進來。”

“就是領導專用唄,神氣什麽?”

看著幾人小聲嘟囔抱怨,陸茵茵拍手示意:

“咱們能住這邊,是賀團和郭主任的好心安排,不要惹麻煩啊,都給我聽話點,還有,出去玩一定不能落單,另外,我們的比賽在五天後,基本功不能落下。”

話音未落,團員們歡呼一聲,就各自四散,陸茵茵無奈搖搖頭,被團員的腳步帶的一個趔趄,正好與門口剛進來的一行人撞上。

這群人有男有女,俱是幹部裝扮,裏面還有幾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。

陸茵茵背對著大門,倒向的方向正是這群人前方領頭的男人。

一側的海儷,眼見陸茵茵捧著肚子就要摔倒,生怕來人反射避讓後,陸茵茵直接摔到地上,忙伸手上前拉:

“姐姐!小心!”

陸茵茵腳步趔趄,驚愕中,側身撞到男人身側,感到因重心不穩就要倒地的時候,她本能的一把扯住身側這人的衣襟攀附上去,昳麗的臉上帶著幾分驚惶。

可摔倒的慣性除了讓她揪開衣襟上的一顆紐扣,難以止住她下跌的勢頭,她真的害怕來人不管不顧任她摔倒,因此她試圖對上男人的視線傳達祈求。

兩人視線相接的瞬間,男人鼻梁滑落的鏡片,掩藏住他眼底幽暗的光芒。

一雙手在她即將跌倒的前一刻,從一側用力的攬住她的後腰。

陸茵茵被這力道沖擊的虛晃一下,扶住肚子,疼的抽氣。

“姐姐,你怎麽樣,肚子有沒有不舒服?”海儷聲音焦急。

“茵茵姐,有沒有事,你們這些人亂跑什麽?”石香雲的聲音裏也有擔憂。

“陸團,你沒事吧?要不要去醫院。”

團員們圍上來,七嘴八舌的問。

陸茵茵緩了一會,被團員扶起站穩後,才後知後覺自己不但把人衣襟扯壞了,手裏還緊攥著一只紐扣。

“不好意思撞到你了,謝謝你出手相助!”

陸茵茵扶住肚子,怕團員們打擾到進來的一行人,後退了一步,竟意外的發現那人也退後一步站在她身側,一手還攬在她後腰。

有些感激的再次雙手合十道謝,陸茵茵往身側移開兩步撇開腰間的手,沖著團員們提醒:

“還不快道歉!”

惹禍的團員們都縮縮脖子,忙沖著一行人道歉,會俄語的還冒出幾句“椅子為你切!”

陸茵茵不懂俄語,只能沖著拉她一把的男人道歉:

“非常抱歉,我們是來濱市參加選拔賽的,團員們都是年輕人,性格跳脫,您是來考察的外賓嗎?剛才多謝出手相助。”

男人還沒回答,前臺的女招待急匆匆的迎上來:

“宋廠,您來了,不好意思,我這就叫她們離開。”

男人擺擺手:

“不用,房間安排好了沒,你先領他們去房間。”

說完,對著身側一行人說了一長串的俄語,在陸茵茵一頭霧水的時候,男人等他們離開後,才轉頭對上陸茵茵。

這是個約莫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,長相冷肅,不茍言笑,氣質非常有威嚴。

“你叫陸茵茵,是嗎?你們是哪個文工團的?”

“額,我是陸茵茵,我們都是墾區紅河文工團的團員。”

男人點點頭,在陸茵茵的視線中,伸手將胸前被扯開的襯衫撫平扣上,又把撞歪的眼鏡扶正,才在陸茵茵心虛的視線中伸出右手:

“我是濱市汽車制造廠的副廠長,宋雲舟,也是本次選拔賽的評委,期待紅河文工團的精彩演出,陸茵茵,幸會!”

陸茵茵尷尬看著宋雲舟衣擺缺失的紐扣,反射性的把手裏的紐扣放到宋雲舟的手心:

“幸會幸會。”

宋雲舟一楞,伸出的手停頓了幾秒沒收回去,周邊團員們的呼吸聲也是一靜,石香雲飛速在陸茵茵身後用手指戳了兩下。

“茵茵姐,握手!”

經人提醒,陸茵茵這才後知後覺這人是要跟她握手,不是跟她要紐扣,只得擠出一個笑掩蓋尷尬,難掩面熱的伸出右手與對方握住飛速搖晃:

“宋廠長,幸會!”

宋雲舟嚴肅的面容上嘴角微微上揚一瞬,在陸茵茵收回手後,輕輕推了鼻梁上的眼鏡,略帶深意的看了陸茵茵一眼之後,朝著四周的年輕團員們一點頭,轉身就走。

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,扮演“大春”的男豬腳郭仁建才一拍腦門:

“完了,咱們絕對是惹到他了,你沒看他盯陸團的眼神,比賽的時候肯定會為難我們,我們還能晉級嗎?”

石香雲伸手擰他耳朵:

“胡說什麽,人家堂堂汽車廠的廠長,能跟我們計較,再說茵茵姐是個孕婦,他幫忙拉一把就是積德,大男人還能計較這個。”

陸茵茵雖然也有擔憂,卻並未表現出來:

“你們啊,擔心被針對,這幾天就多練練,就算被針對又怎麽樣,不是你們說的,有一團的兩個節目頂上就行了,你們只把比賽當成歷練,增長個人舞臺經驗。”

郭仁建積極反駁:“陸團,我們說的是正常比賽,可不是被穿小鞋,你看到宋廠長的臉色沒,棺材板一樣。”

說著,還學著宋雲舟的表情,做了個推眼鏡的動作,惹得眾人嬉笑。

“幹什麽呢?怎麽能在背後說人壞話,在這樣我可讓郭主任給你們送回去了啊。”剛剛帶人進房的女招待正好從一側的樓梯走下來,聽見郭仁建的吐槽,不由蹬蹬蹬的小跑上來呵斥。

郭仁建年紀小,性格也跳脫,忙伸手自打嘴巴:

“對不起,這位同志,你瞧瞧我這張嘴,你也知道我們是來參加選拔賽的,我們沒選上不要緊,前面還有我們一團呢,我就怕……”

“哼,莽莽撞撞口無遮攔,你們知道惹得是什麽人嗎?那些外賓,是宋廠長從蘇聯請過來的外賓,負責指導我們汽車廠的技術專家。”

女招待說著情緒就激動起來:

“你們知道我們為了請這些技術員準備了多少工作嗎?要是因為你們不禮貌導致他們對我們廠影響不好,損失有多大!你們知道嗎?”

眾人這才有些害怕,忙不疊的道歉。

女招待傲嬌的很,見眾人被她嚇到,又擺趾高氣昂的態度:

“幸虧你們遇到了宋廠長,宋廠長最公正不過,還會因為這個小事為難你?”

陸茵茵眉頭微挑,知道這女招待有點信口開河,嘴裏的話還不知道有多少水分呢,於是任憑幾個團員圍著女招待打探消息,她自己扶著微微抽疼的肚子,在海儷的攙扶下慢慢往房間走。

剛剛應該是抻著腰,現在肚子有些難受,急需躺一躺。

等兩人慢慢上樓,就見旋轉樓梯最上首,宋雲舟正依靠著扶手站在那裏,也不知道聽了多久。

陸茵茵無奈著聽著前臺處嘰嘰喳喳的八卦聲,有些不好意思的沖著他笑笑。

就見宋雲舟擡起夾著煙的右手推推眼鏡,微微頷首後,偏頭吐出一口煙。

陸茵茵受不了二手煙的味道,於是加快速度從他身邊越過。

她沒註意到,身後的男人透過煙霧,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背影,而註意到男人動作的海儷,則是回頭看了一眼男人藏在煙霧後的視線,緊皺眉頭。

陸茵茵剛到床上躺下,打聽了宋雲舟消息的團員,就來跟她八卦。

這宋雲舟今年三十八歲,家世顯赫背景深厚,年初帶著妻子從京市空降到濱市的汽車廠做了副廠長,為人嚴肅端方,妻子據說是京市有名的舞蹈家。

有小道消息說,年底老廠長退休,他就是新廠長了。

“這麽年輕的廠長,這是上頭有多大的關系啊!”郭仁建咋咋呼呼。

石香雲一巴掌拍他後腦上:

“有什麽關系跟你也沒關系,你管好你的嘴,你這大嘴巴就跟老娘們似的,別讓人記恨我們文工團,不然看賀團怎麽收拾你。”

郭仁建訕笑幾聲,不好意思的抓抓腦袋,引得房間眾人一陣哄笑。

笑鬧了一會,人群就散了,他們住的套房跟後世兩床的標間差不多,男生們一間,女生兩間。

陸茵茵她們這間,除了陸茵茵與海儷,另一張床上是石香雲與一個名叫劉園園的團員。

劉園園喜歡湊熱鬧,跟著其他人一起出去了,石香雲卻沒走。

“香雲,是不是有什麽事?”

“茵茵姐,你說我要不要跟姑姑說下,我聽得懂俄語,剛才好像那幾個外國人也被撞到了,我看他們臉色不好。”

“你也擔心宋雲舟假公濟私?”

“我就怕他們對我們文工團印象不好,他還是評委,要是影響到一團的成績,不行,我還是跟我姑姑知會一聲。”

陸茵茵望著石香雲急匆匆的背影,雖然覺得她可能小題大做,但也沒阻止。

她想著一會等石香雲回來問問石蓮怎麽說,可大約是舟車勞頓又受了驚嚇,只等了幾分鐘就困倦的打個哈欠,昏昏沈沈的沒一會就睡過去了。

一團的石蓮正跟賀慶商量事,石香雲過來把話一說,賀慶倒是覺得沒什麽事:

“這都是小事,我跟郭主任接觸的時候聽他說過這個宋廠長,京市空降過來的,跟本地文工團又沒什麽交情,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為難人。

再說,就算人家心裏記恨,現在是比賽期間,咱們去找裁判,不也容易被人抓把柄嗎?打鐵還需自身硬,只要演好節目,就算他給咱打低分,別人就沒長眼睛嗎?”

石蓮也點頭讚成,但為了安撫侄女,還是解釋:

“你不用擔心這個,我正好要去打聽一下參賽選手的情況,順帶問問這個宋廠長人品怎麽樣,問清楚了,再做準備不遲。”

石香雲這才松口氣,她也沒立即回去,而是跟著一團的團員們練習基本功。

石蓮並未食言,這一下午與賀慶兩人四處走訪文工團,打聽對手們的消息,抽空又去供銷社買了一瓶雪花膏,送給了貴賓樓的前臺女招待,輕輕松松的就問出來不少宋廠長的小道消息。

兩人聊的正酣,門口忽地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,就見一個穿著簇新整潔的瘦高女人,提著小包走進來。

女招待噌——的站起來:“宋、宋夫人,您來啦,廠長在樓上呢。”

石蓮一眼看過去,只覺得這人的身形有些熟悉,可定睛一看,她的樣貌,卻又很陌生。

來人背著光進來,頭發盤在腦後,上身穿的白色襯衫,下身是黑褲子搭配黑色牛皮鞋,身型纖細高挑。

雖然都是一般的裝扮,可石蓮還是一眼看出來襯衫褲子都收了腰身,牛皮鞋也是尖頭坡跟,更凸顯身型曲線。

此外她腦後的盤發一絲不茍,飽滿的頭型顯得脖頸纖長優雅,不論是襯衫西褲都被熨燙的筆挺,就連褲縫也是筆直。

這是一個對穿著打扮都非常講究的女人,懂得揚長避短又有這個條件,顯然家境條件非常優渥。

再看來人的臉,石蓮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眼光。

因為這人化妝了,石蓮一看就很熟悉,這人畫的舞臺妝很好,擱以前,石蓮指不定還得佩服幾分鐘。

可被陸茵茵用技術降維打擊多次後,石蓮卻一眼看出來這妝容的缺陷,浮粉、暈妝,這妝面很臟又很濃。

臟的顯不出美貌,濃的看不清五官。

猶自感嘆的石蓮,下一秒不期而遇的與女人對上視線,以為是自己盯著她看被察覺,石蓮不著痕跡的低頭避開。

瘦高女人卻是停頓一瞬,盯著石蓮的臉看了幾秒,就繼續沖著樓梯口走去。

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,女招待才拍拍胸脯輕呼一口氣。

石蓮看的好笑:“這就是廠長夫人吧,她是負責你們廠什麽工作的,你這麽怕她?”

女招待左右看看,小聲說:

“她沒工作,在廠辦的文工團掛職,我們宋廠不愛搞這些,要撤掉文工團,兩人鬧矛盾呢。”

說著她表情不自覺流露一絲嘲諷,語氣也變得酸溜溜:

“天天畫得跟什麽一樣,宋廠怎麽會看上她,也不知道她走了什麽運,哼。”

石蓮開玩笑似的點她:

“小姑娘,人家是合法夫妻,你們宋廠既然這麽好,自然不會有作風問題害。”

女招待沖著石蓮翻個白眼:

“他們自己鬧矛盾,跟我可沒關系。

我們宋廠都不回去住的,一直住我們這,廠裏都傳宋廠是被逼娶的她,兩人肯定要離婚。”

石蓮笑笑沒接話,她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,也就更知道這年代離婚的不容易,外人的評判算什麽,解釋不了婚姻覆雜的萬一。

不過這廠長姓宋,還來自京市,倒是讓石蓮有些意外。

京市倒是有個宋家,但是宋家如日中天,怎麽可能讓晚輩京城不待來這裏。

想多了吧,可能就是同姓。

要是真像女招待說的,宋雲舟是被逼娶妻,指不定他還是靠著岳家起家的,那就更不可能離婚了。

石蓮搖搖頭,知道宋雲舟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就行,遂跟女招待擺擺手離開了貴賓樓。

女招待見石蓮走了,立即迫不及待的把櫃臺下面那瓶雪花膏拿出來嗅聞:

“真香!”

許是她太過專註雪花膏,都沒註意到下樓的宋夫人悄無聲息的走到她身邊。

直到餘光註意到身側白影,女招待驚得一個短促尖叫,手裏一個哆嗦,慌慌張張站起來。

而那瓶新開封的雪花膏,在桌上翻滾了幾圈,啪——一聲摔在地上。

雪花膏炸開一圈白色膏體,一陣馨香四散。

女招待還來不及心疼,就聽見宋夫人的腳步聲停在她面前:

“你叫什麽?”

“蘇、蘇慧。”

“剛剛跟你說話的是什麽人?”

“不、不知道!”眼見宋夫人眉頭一擰,女招待蘇慧忙開口解釋:“我知道她姓石,是紅河文工團的團長,來參加選拔賽的,住前面的招待所。”

宋夫人頂著畫的慘白的一張臉,直勾勾的看著蘇慧十幾秒,直看的蘇慧冷汗直冒,才一勾嘴角收回視線:

“我倒是沒看出來,你還挺有野心的,好大的膽子啊!”

說著上前一步,一腳踏上那瓶摔碎的雪花膏上,用腳一碾,玻璃渣刮地的刺耳聲響,嚇得蘇慧一個哆嗦。

這是剛剛背後說的壞話全被聽見了!

蘇慧還在忐忑如何回應的時候,就聽見樓梯口傳來一道低沈的男聲:

“你怎麽還沒走?”

是宋廠,蘇慧頓時松了一口氣,對宋廠感激涕零的蘇慧剛一擡頭,正對上的是宋夫人陰鷙的眼神。

那眼神陰狠毒辣,像蛇一樣纏住她的脖頸,讓她呼吸不能。

直到聽到宋廠長的腳步往這邊走,宋夫人收回視線,蘇慧這才如釋重負。

宋廠長與宋夫人走出門口,似乎說著什麽,可被宋夫人眼神嚇到的蘇慧,卻再沒生出八卦的心思。

直到宋夫人的視線不再註意她,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渾身已被冷汗浸濕,有種立不住的酸軟。

這人是個神經病吧!難怪宋廠長不回家!

樓外花壇旁一處角落。

宋雲舟率先發問,他聲音不大,語氣裏卻滿是戾氣,眼神更是嫌惡。

“讓你沒事不要過來,聽不懂嗎?”

宋夫人縮縮肩膀,似乎回想起什麽,臉色變得更白了,她囁嚅著嘴唇,聲如蚊蚋:

“媽打電話,問我們什麽時候要孩子。”

“呵——想要孩子,你可以隨便找個人生。”

“你——你是我丈夫!”

這句話似乎是觸動了宋雲舟的神經,只見他煩躁的抓了兩把耳後的頭發,才克制住自己把眼鏡摘下。

身側的女人在看見他有摘眼鏡動作的時候,就嚇得瑟縮著低頭。

“我再說一次,我對你沒有任何感情任何興趣!

怎麽,以為哄住了我媽,我就會忘了你是怎麽騙我們的?”

說完,眼中的嫌惡像是凝成尖刀,直插女人的心口:

“你要是敢再犯賤,我不介意讓‘大哥’再教你一次!”

女人聽見大哥,就開始雙膝發軟,身型也開始搖晃,可看著宋雲舟冷峻的眉眼,她卻咬咬下唇:

“你敢!你不怕再被發派到更遠的地方嗎?”

宋雲舟嗤笑一聲:“你真覺得我到濱市是因為你,真是荒謬!”

女人還要再說,宋雲舟卻是直接伸手摘下一半眼鏡,令女人立即僵在原地。

“你不會以為你幹的破事,在這裏不會有人知道吧,不要忘了,你是怎麽冒名頂替才進的宋家,你讓我們家成為笑柄,還想成為宋夫人!真是滑天下之大稽!

你以為你為什麽還能留住小命站在這裏?”

女人低垂著頭,不再言語,可心裏卻翻江倒海,一想到被差點打死,她就抑制不住顫抖。

可是……

她飛速擡眼,再次瞥一眼勾唇譏笑的宋雲舟,即便滿目譏諷,那張冷峻的臉依舊讓她想得發瘋。

可是我愛你,你是我的丈夫啊!

她的嘴角漾出甜蜜的微笑,眼神裏毫不遮掩的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,似乎是下一秒就要發癲。

宋雲舟早已見怪不怪,他不覺得害怕,只覺得厭惡。

他放下按住眼鏡柄的手,任由自己的眼睛完全隱藏在鏡片之後,烈陽在鏡片上的反光,如同一柄尖刀,毫不留情的抵在女人的眉心。

直到看的女人眼中的瘋狂盡褪,宋雲舟才輕飄飄的開口:

“柳長虹,不要以為我不敢動你,我跟‘他’不一樣,他最多讓你在病床上躺兩個月,我卻會讓你後悔被生下來。”

“對了,我記得你以前自詡是八一文工團的團花是吧,呵,冒用別人的名頭,連贗品都比不上,不知道你以前的老同事,看到現在的你,能不能認出來?

縫!合!怪!”

隨著宋雲舟惡劣一笑,這場對話以柳長虹掩面哭泣,踉蹌逃離收尾。

宋雲舟收回嘴角,看著柳長虹離去的背影,只覺得痛快。

可痛快之後,卻是止不住的遺憾與悲哀。

有些事情,錯過就是一輩子。

他回首望向二樓套間的窗戶,那裏有他的一見鐘情,再見傾心。

終究還是沒有那個緣分。

他低嘆一口氣,收回視線,轉身進了門。

二樓房間內。

睡了幾個小時的陸茵茵悠悠轉醒,肚子舒服很多,可炎熱的天氣卻令她出了一身的汗。

她推開窗戶,試圖透透氣,卻被室外燥熱的風吹得越發煩躁,總覺得心裏慌慌的,好似有什麽事要發生似的。

也不知道謝臨的任務順不順利,能不能在十月前趕回來。

千裏之外的荒漠,無人區。

天空灰蒙蒙一片,似乎是預兆一場風沙即將席卷而來,

從高空向下看,在一望無際的沙漠裏,一行八個人,像是八只米粒般大小的行軍蟻,排成一列朝著前方的沙丘行進。

方圓百裏內除了這行人,再沒有一絲綠意。

狂風夾雜著風沙呼嘯而過,這一隊人,仿佛是一把軍綠色的尖刀,劈開沙海,拉開長長的黃色沙線。

不知道這群人已經走了多久,更不知道他們還要走多久。

他們只知道,他們從烈日炎炎走到天空被風沙遮蔽,走到嘴唇挫裂、喉似火燒,走到雙膝酸軟手腳無力、腳掌好似被人劈開,走到暗沈的天色遮住了視線,撲面而來的風沙讓人眼睛都難以睜開,他們才在領頭人的手勢中終於停下來。

停下來,不意味著就是修整,而是一場小型的沙暴已經到來。

大風揚起的塵沙打的人雙頰腫痛,這群人像工蟻一樣卸下後背的“包裹”,一言不發卻動作熟練的把“包裹”圍在中間,他們則頂著各式各樣的包袱皮,在外圍成一個圈。

待到風沙停歇,人群連著“包裹”一起蠕動,很快這些包裹們又被行軍蟻背在背上,領頭的高個擡頭看了看星空,辨認了一會方向,領著眾人繼續前進。

這一行八人馱著六個同樣的“包裹”,另兩人背的則是水囊。

人群沈默著,忽地,一聲蒼老沙啞的呼喊從“包裹”中傳出,打破了這肅穆的沈默。

“先生……同志,放我們下來,自己走吧。”

原來,這些人背後的包裹並非是真的包裹,而是一個個虛弱的人。

打頭的青年並未停住腳步,而是繼續領著眾人前進,但卻用幹啞的聲音言簡意賅的解釋:

“水不多,你們走,消耗太快。”

聞言,青年背上的老者嘆息一聲,再沒說話。

直走到氣溫驟降,領頭的青年才宣布休整,眾人升起一堆火,圍著火堆烘烤白日裏汗濕的衣物。

隊伍自發的分成了兩隊,一邊是八個疲累的軍人,一邊是男女老少六個人。

六個人五男一女,年紀大的是個五六十歲的儒雅老者,其餘的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人,最大的是個十八歲的少女,最小的十一二歲。

老人帶著小少年們就著篝火熱罐頭,看見周圍軍人們疲憊的臉,還是咬牙從隨身的背包裏拿出一個肉罐頭,遞向背著他一路趕路的領頭青年:

“同志,你吃吧。”

領頭的青年並未拒絕,接過道謝放在火上加熱之後,伸手招來隊伍中一個一臉稚氣的少年:

“陳平,過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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